百度外卖代理商“百日维权”：做好了一直等待的准备

  7月20日中午，伴随着北京30多度的高温，百度外卖代理商小强终于从南方某地赶到了北京西二旗，他赶来北京的目的，是和别的地方的代理商一起进行维权。

  合并完成后，百度外卖成为饿了么的全资子公司，百度外卖仍以独立的品牌和运营体系发展，包括管理层在内的人员架构保持不变。根据公开的新闻媒体报道，当时百度外卖总共作价8亿美元（出售价格为5亿美元+百度部分流量入口资源作价3亿美元）出售给饿了么。

  百度外卖和饿了么的合并，是外卖行业的大事记。然后很快，今年4月份，饿了么又被阿里全资拿下，新的故事上演，百度外卖和饿了么的“联姻”似乎已彻底成为历史。

  从2017年11月份开始，百度外卖在全国各地的代理商，就不断地往返于北京和自己的家乡之间，开始了持续到今日的“维权”之路。

  从7月16日（2018年）开始到现在，北京已经经历了阴雨、打雷和高温等不同的恶劣天气，就在这样一个星期里，代理商在百度科技园里，经久不散。

  7月20日，虎嗅记者在去往百度科技园维权现场的路上，被代理商告知，人群已被驱散，大家已经转往百度位于西二旗的另一办公地点——百度大厦。

  等记者到达百度大厦下方，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十名百度外卖代理商，他们没拉横幅、喊口号，选择了。百度大厦暂时有几名工作人员和保安守在大门口，并有人负责举着照相机对着代理商不停录像。

  现场的代理商们告诉虎嗅，他们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代理商本人或者其亲属，自发过来维权。冲着这次“百日维权”活动赶来北京的代理商有近200名，目前还有部分代理商在陆续赶往北京。

  小强是湖南某地级市代理商，在2016年6月份，他用100多万投资了老家的百度外卖代理项目，算是较早入场的代理商之一。

  小强并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情绪，似乎这样的叙述慢慢的变成了常事：“因为要占领市场么，所有的KPI都是市场导向，前期不投入的话就不能完成抢占（市场），你不投入，（百度）就取消你绑定的代理权。我只能大量招人，像我们，短时间在一个多月内就招了60多个骑士。”

  像小强一样较早入场，如今出现在维权现场的还有来自江西某地的代理商和他的同伴。

  该代理商在2016年年底加入了百度外卖，据他们说，光是前期投入就花去了几百万。而就在合并的消息公示之后，9月份，百度还在北京泰山饭店召开了全国代理商大会，问及具体的会议内容，他们表示，百度当时向代理商们保证“同等待遇”“不放弃”“双平台运行”。

  “但是到了十月份，饿了么代理商就有补贴拿，百度外卖就没有，我们都是自己拿钱补贴。”该代理商的同伴如此说。

  他们和大部分代理商一样，在去年年底就停掉了百度外卖的业务，这半年就一直在跑维权的事。

  “我们投资算很早的，最可恶的是，城市经理很多都是在已经卖掉了（卖给饿了么）的情况下，还在招代理、鼓励大家然后往里投。”小强说，“这完全属于欺诈。”

  “那个时候入场的代理商，交了30多万的保证金，再买买物料，刚投入进去，还没准备好就被告知百度外卖已经不是百度的，而是饿了么的了。也就是还没有开战，钱就已经亏进去了。”另一位代理商在一旁附和道。

  他们口中说的，是在2017年7月份，百度外卖和与百度外卖签约的一批代理商。在现场，2017年7月份和百度外卖签约的代理商不在少数。

  7月18号到达北京参加维权活动的两位来自广西某地的代理商，就是在7月31号与百度外卖签的约。

  “刚开始他们派了个城市经理下来，一来就让我们砸钱，说是要跟美团、饿了么抗争。当时有别人说百度已经卖给饿了么了，我们还蒙在鼓里，我们觉得百度都还没有说什么，就还不信。”该代理商表示，自己最初为构建团队招了100多名员工，包括部门经理，财务经理，“让我们买的百度外卖的衣服、头盔，现在都像废纸一样堆在那里。”

  对于两家合并之后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代理商们举例最多的，还是数据共享的问题。

  该代理商向虎嗅举例道：“他们合并了之后，饿了么可以直接享用我们在后台的商家数据，坐享其成，而这些商家都是我们辛苦谈下来的。饿了么城市经理已经放弃了我们当地的市场，结果他们合并之后，饿了么可以拿到由百度导过去的全部数据，相当于我们这些商家会自动变成是饿了么的，并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饿了么的数据却依然是他们自己的。”

  “饿了么也有代理商，也像我们一样投了几十万几百万的，人家不会跟你分一杯羹的，他们不会承认你。”该代理商继续说。

  该名代理商表示，自己“后来还是从百度副总裁王璐口中得知，百度与饿了么在2017年6月就已完成了交接”，而在2017年8月底百度公示之前，代理商们多数都还没有正真获得合并的通知，所以代理商们认定，百度方单方面存在“隐瞒”，并“欺骗”代理商进行合同上最初三个月的硬性投入。

  该代理商向虎嗅提供了一份表格，据他所述，7月份月中的后台抓取多个方面数据显示，百度外卖在该代理商所在城市的市场占有率已达到23.94%，而饿了么只有15.17%。

  自己的商家数是饿了么两倍以上，“直接被他们拿走了，而我开拓的几万用户资料他们也拿走了，给用户推送饿了么自己的营销活动。”

  而就在10月份，合并的新闻出来一个多月后，该代理商表明了自己城市的百度外卖市场占有率开始急剧下降，百度也正是在当时单方面解散了代理商的工作群。系统里出现了一些问题，也没有人来解决，比如设定的活动在App上不予显示，顾客支付过不能成功下单等。

  “尤其是在代理商能力和权限之外的，关于技术和财务方面遇到的问题，已无人来响应和管理了。”在该代理商看来，后期的情况急转直下，是受到了合并和缺失技术上的支持的负面影响。

  这位代理商还表示，当时百度外卖公司没有政策出来，城市经理也已经不管了，结果就是让双方的代理商之间自行沟通。根据该代理商对虎嗅描述，当时饿了么代理商给了他几种选择：自己接受饿了么代理商给出的两万块钱然后将手上的市场并给他；或者选择融合，接受饿了么代理商的部分股份；都不同意最后就是直接清退。

  代理商表明了自己前期投入的，光质量保证金就是十万元，相比之下，两万元是九牛一毛。至于接受饿了么代理商的股份，该代理商表示也不能接受。他认为外卖行业的财务情况弹性也很大，假如入股后，本来盈利的城市有极大几率会出现每月亏损，那么还需要按照比例继续出资，假如不能参与决策，和陌生人入股一样，有害无益。同时，百度外卖代理的门槛较高，投入上也比饿了么要大，在合并之前饿了么的股份“并不值钱”。

  了解下来，目前出现在维权现场的代理商们情况和说法都差不多，而他们的诉求，基本就是退还保证金和赔偿经济损失。

  上述不愿透露所在省份的代理商表示，他与百度外卖签订的合同期为2017年4至2018年3月，合同条款上明确要求需要缴纳31万保证金，其中十万为质量保证金，在结束合作时给予退还，另外21万为运营保证金，需要代理商在5月6月7月投入市场21万元，否则不予退还。

  根据规定，走完退款流程需要37天，“我已经按约把发票、终止协议等总部需要的手续全部清了，但是到现在100多天了，退保证金的事一直没人管。”直到前几日代理商维权时，收到了百度发出的一份“主体变更补充协议”，“说是签了这个才能走退出流程。”

  补充协议显示，原协议中小度信息科技应履行原协议规定的权利义务，转移到小度生活，自转移日起，代理商同意不再向小度科技主张任何权利，因履行原协议所发生的任何纠纷，均由代理商和小度生活双方负责解决。

  据查，“小度信息科技”是代理商们之前签约的主体（公开资料显示，小度科技注册资金为7500万美元），其法人在变更为张旭豪（饿了么创始人）之前，是百度外卖CEO巩振兵，而“小度生活”的注册资金只有201万。

  代理商们猜测并认为，这家只有两百万注册资金的公司很可能是“空壳”，将赔付不起代理商们的保证金，签约之后，自己的钱可能更没有希望讨回。

  根据现场部分代理商的说法，他们的诉求其实是在保证金的退回和对于前期投入的经济补偿上。“我们的诉求很简单，把前期的投资补偿回来就好了。但现在也不敢预计能拿回多少钱，因为还看不到希望。”上述江西某地代理商对虎嗅说。

  该工作人员表示，这是两家大公司之间正在进行对接，这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并且给出了饿了么某位融合小组负责人的电话，并称“可以以个人的名义打，有什么个人需求可以跟他说，耐心等待，但我依旧是建议你们走诉讼。但不要说拉扎斯（饿了么母公司）没有对接人，现在有对接的人了”。

  对此，代理商们却显得很淡定，似乎他们对这样的交涉已经“麻木”了。身边一位代理商对虎嗅表示，类似的电话他们早就有了，“随便来个人就说对接。现在拉扎斯都已经全部卖给阿里了，我们去阿里那边，人家说刚接手、不知道。这个没办法，人家确实刚刚接手。但是，百度（百度外卖）卖给拉扎斯已经这么久了，不存在这样的一个问题了。”

  一位河南某地代理商对虎嗅说，其实当时自己留意外卖市场的时候，本想跟着美团或者饿了么做，但是看到李彦宏说，会在外卖市场再投入200个亿（2015年6月份，李彦宏宣称百度将在糯米、外卖等O2O领域砸下200亿元），自己才下决心跟着百度入场的，但现在却被告知，百度外卖只是百度投资，不是百度运营。

  他觉得很匪夷所思，因为如今当他搜索百度外卖，不管是词条还是官网上，都还显示着这样一句话：“百度外卖，是由百度打造的专业外卖服务平台”。“我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代理商如此说道。

  关于此次的维权事件，百度方面对虎嗅表示，百度一开始只是（百度外卖的）投资方，后来卖给了阿里，百度现在也已无小度信息科技的股份，“所以我们实际上没什么可回应的”。

  百度外卖合作商所提出的“返还‘运营保证金’和‘质量保证金’”“对各地饿了么与百度外卖的合作商在同等条件下，实行相同的市场投入策略”“明确拉扎斯集团对百度外卖合作商未来发展的态度”“协助百度外卖合作商与当地的饿了么合作商进行‘融合’”“ 拉扎斯集团明确合作商后续退出机制”等诉求，目前已得到了实质性的推进和满足。

  百度外卖与百度外卖合作商为平等的商业伙伴关系，双方基于自愿原则，签订业务代理协议，并基于代理协议进行业务合作往来及商业结算，各自承担市场风险。百度外卖合作商与百度外卖无任何股权关系。而百度外卖与饿了么的合并，为两家公司股权层面的变化，不影响百度外卖的对外运作、协议执行及责任承担，因此目前部分代理商要求分享百度外卖与饿了么合并交易所产生的股权转让对价，于法无据。

  对于百度方面公示的“代理商诉求已得到了实质性的推进和满足”的说法，代理商们并不认同。

  而对于走诉讼途径，有代理商表示，会尝试通过法务来解决。但虎嗅接触的几位代理商却表示，他们了解自己并不占优势。“手上的合约和协议放在那儿，法律上于我们无利；再有就是走诉讼，周期太长，很多负债的代理商本身就拖不起。”

  “我们做好了一直待着的准备，他们一天不露面，我们就一天不走。”安徽某地的代理商表示，“我也不敢回去，家里的员工都还等着发工资呢。”

  在百度大厦楼下，百度的新项目成果——阿波龙无人驾驶汽车在门口缓缓驶过，展示着百度在新技术上取得的成绩。

  百度大厦附近的街道两边，还有不少百度外卖骑手来回穿梭，或是就停在那里纳凉。

  而骄阳下，维权的代理商们戴着的红色帽子上，“百度外卖”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